白浪
写在文首:
味音痴 be 国设 本家背景 人物ooc慎入
Part-1
我是谁？
他行走在广袤的草原之中，天蓝色的瞳仁充满了茫然。
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，连他怀里的兔子先生都不能。
脑子里有种声音在告诉他，他是这片土地的孩子。
不。他固执地想着。这不能是答案，这不该是答案。
他开始奔跑，开始喊叫，开始寻求答案——可除了野兽粗蛮的嘶吼，野草歇斯底里的尖叫，四周一片寂静。
终于有一天，千篇一律的海浪送来了特别的礼物。
他躲在草丛里，看着陌生的白人从奇形怪状的木头上下来，无端的冲动在他心中酝酿——他们会知道的，他们一定能回答我的问题！
“长官，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小家伙！”藏在草丛里的他被拎了出来，他低头看看自己目前所处的高度，决定还是不要挣扎的好。
他趁机观察起周围的人来，他们脸上的疲惫盖不过喜悦与满足，似乎能来到这里已经是莫大的快乐。破碎的只言片语传入他的耳朵，还没等仔细辨别，他突然被放下。从被拎在半空到脚踏实地的差距让他差点摔了一跤，抬起头，他直接撞进了一片幽绿星河里。
眼前的金发男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他，极具特点的粗眉毛轻轻蹙起。风低吟着，轻轻地托起男子的宽大外袍，伴随着翠绿草叶的悸动簌簌作响，男子抱臂默不作声地看着他，他也抱着兔子无言地报以回视。
一刹那，这世间只剩下了风声。
“我想你是这片土地的孩子。”
他没有说话。
男子发出一声轻笑。
“我名亚瑟·柯克兰。来自你将来所要臣服的伟大土地——大不列颠。”男子径直走过他，眯起眼睛欣赏这片大陆的景色，桀骜一笑，言语中充满了自信与张扬，“小家伙，记住，从今以后，这里将是大英的天下。”
犹豫了一下，他扯了扯华服男子的外袍。
正欲转身而去的男子感受到了轻微的扯动，耸耸肩，转了回来:“嘿，小家伙，你是对我刚才的话有什么疑问吗？大英帝国的尊严可容不得你撼动。”
“你能告诉我......我是谁吗？”他轻声问出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疑问。
金发绿眼的男子似乎有些困惑，但随即了然一笑:“你...?当然是不列颠的一部分。你是......”顿了顿，他思考了一下“你将会是阿尔弗雷德·柯克兰。懂吗？你脚下的土地将为日不落增添新的光辉。”
但比起自己寻找的答案，阿尔弗雷德首先记住的是他的眼睛。
晦暗幽深，深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比他自己的珍宝——几块美丽的石头——还要美丽的光芒。
“阿尔弗雷德..”他抬起头望着翻涌着雪白泡沫的浪波。
我将会是阿尔弗雷德·柯克兰吗？
part-2
阿尔弗雷德开始期待亚瑟的到来。
第一次，他摸着阿尔弗雷德的头送给了他一套木质火枪兵。
第二次，他牵着阿尔弗雷德的手猎杀了一头野牛——经过厨师尽心烹饪的牛肉味道棒极了。
第三次......噢，时间久远，连记忆都泛黄变旧，他记不清了。
但他记得一些别的事情。
“我下次再来时，给你带不列颠完美的艺术品！”
“我下次再来时，陪你去探索那片树林！”
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，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下次帮你整理花圃吧！”
“下次”。
这在阿尔弗雷德心里成了一个神奇的单词。每一次的等待，每一刻的思念都柔软地缠绕其上，再无限地延伸至远方，抵达孩童的兄长所在之处。
那里是否也会有一片翻着白浪的海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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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尔弗雷德坐在土地上远眺，波涛不知疲倦地在海洋中翻滚，就像贵族华服上镶着的滚边，白得耀目。被太阳仁慈地祝福过的青草散发出烤豆子的气味，叽叽喳喳地炫耀着自己饱满的身躯。
啊啊——
他气恼地仰倒在地上，赌气地扯了扯身旁的草叶，突然就泄了力，凝望着连只飞鸟也没有的澄蓝天空。
好无聊啊。他百无聊赖地想着，随手把手中的草叶掷向天空，翻了个身，让自己的脸周围都包裹着柔软的泥土，细嗅着来自母亲的慰藉。
身旁始终是寂静的，寂静得令人害怕，似乎，似乎全世界都已将自己抛弃。
雪粒夹杂着冰屑在空中肆虐，狂风放肆地狂笑，周围的冰川轻蔑地审视着这个孤独的小小身影，似乎随时都可将他吞没。严寒降临在这一方天地，冰霜沿着他的身躯缓缓蜿蜒而上，冷酷，优雅，一如捕食中的毒蛇。
啊啊，好冷啊。阿尔弗雷德抱紧自己，哆哆嗦嗦地朝前移动。四肢已僵直，冰雪正在无声地噬咬着他的灵魂。
要坚持不住了......
视野逐渐被黑暗包围。
那是谁？
眼前蓦地出现了一缕暖阳，温暖、柔和就像一杯浸着棉花糖的热可可。他艰难的前进，试图去触碰。
他什么也看不见，只能依稀辨认出一片灿金中有一个人，身形挺拔如白杨，正朝自己温暖地笑着，伸出手来。
那缕暖阳就在前方。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，他朝前方伸出了手。
拜托，不要让我被冻结。
我不要被冻结！
阿尔弗雷德猛地睁开眼睛，目光中满是惊惧。他不安地左右看看，才发现自己刚才是睡着了。
我刚才......似乎做了个梦？可我梦到了什么来着？
困惑地望向天空，阿波罗已经快要完成今日的工作，血一般的夕光染红了半个天空。他不明白内心那种令他仍心有余悸的恐惧从何而来。他拼命回忆，试图去捕捉残存的记忆，但终是徒劳——它们就像流水一样轻巧地打了个旋，沿着指缝流泻而下，阿尔弗雷德越是想要去抓取，带来的越是失望。
连梦也在和我作对。阿尔弗雷德气恼地坐起，揉乱了自己的头发，心里满是烦躁。
这时候的他怎么会想到十分钟后他会发现海面上出现了一艘船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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亚瑟在他面前微笑着，蹲下身接受了他的拥抱:“好了好了，是我不好，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。不过，你马上就不会孤单了。”
“你要留下来吗？”
“那可不行。本土还有一大堆事务，陛下还在等我回去复命。不过，”他侧过身，让那艘船出现在阿尔弗雷德视野里，声音也不自觉变得自豪起来。“五月花”的字样在船上闪耀着，一些人在船舱与陆地之间来回穿梭，好奇地张望着这片陌生的大陆。
“瞧，我又给你带来了一批平民。*¹你会喜欢他们的，我保证。阿尔弗，你不用再孤独了。”
“可是......”阿尔弗雷德终究没说完，赌气般别过了脸。
“别生气了，好吗？我会尽力经常来看你的，移民也会源源不断地到来。”亚瑟拍拍他的头，蹲下来认真地盯着他，绿眼睛里盛满了星光，“阿尔弗，你是我的弟弟，你未来一定会令我骄傲。”
阿尔弗雷德始终没有说话。
其实在戴维之前，阿尔弗雷德并未觉得亚瑟来看他的间隔有多长。事实上，在刚开始的几年内，亚瑟来访的频率甚至让他惊讶——即使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只能和他的兔子在一起。他也听亚瑟带着骄傲的口吻说起过那个强大的帝国，也知道亚美利加与不列颠相距遥远，更何况，他由这片土地孕育而生，时间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细枝末节。
知道戴维的出现。
阿尔弗雷德永远没法忘记，当他兴冲冲地捏着蓝花，看到的却是戴维的长眠时的那种无力，这始终是他心中的刺。
那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，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。
亚瑟还是没有来。
他蓦地想起了那个梦的全部内容，那使他恐惧。
我不要被冻结......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。
part-4
“亚瑟，我想要的，果然还是自由！”
恐怕幼时的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的场面。
阿尔弗雷德盯着对面的猩红身影，大雨模糊了亚瑟的轮廓，可不知为何，他的表情阿尔弗雷德却看得一清二楚。
震惊、愤怒、难以置信......也许还有莫大的失望。
“阿尔弗雷德·柯克兰！”他听见了亚瑟雄狮般的怒吼。
深吸一口气，阿尔弗雷德坚定地直视亚瑟的眼睛“我是阿尔弗雷德·琼斯。”
“你！”
“先生。”他大声打断了亚瑟的话，“美利坚的子民早已受够了英国的压榨！我们是自由之子，并非大英的奴仆，我们需要独立，连上帝都无法阻挡！”
可谁知道他内心的矛盾？恐怕这就是作为国家的悲哀，一边是渴望独立自由的子民，一边是自己敬重的兄长。
可仅仅是敬重吗？
他知道答案，却不敢去想。
他又想起了那一天。
那位伟大的总司令在办公室踱步，激昂的话语冲击着啊阿尔弗雷德的心:“美利坚不是英格兰的殖民地，琼斯先生。英国在这片大路上的种种恶心早已为上帝所不容！我们需要独立，我们需要自由！”
阿尔弗雷德望着窗外的大海，他看见他的子民肃立在楼下，目光中唯有坚定与对自由的追求。
他同样看见了当年身着华服的金发男子，带着目空一切的桀骜与不可一世的光芒。握紧双拳，阿尔弗雷德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响起。
“美利坚，宣布独立。”
“你怎么敢辜负我对你的信任？阿尔弗雷德，你怎么敢！”愤怒的喊声把阿尔弗雷德扯回战场，亚瑟却早已近前，在战场上走神，他已经来不及回击了。
嚓。
巨大的冲击力令自己踉跄着倒退几步，晃了晃身体才勉强找回平衡不至于直接仰倒。自己的枪已经被挑飞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，面前唯有举枪对着自己的亚瑟。昔日兄长眼眸中满溢的星光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两团跳动着的幽绿火焰，迸发着强烈的怒意，强烈到连他握枪的手都在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。
阿尔弗雷德讽刺地笑笑，心里只有一种血淋淋的酣畅淋漓。
一切都要结束了吧。他闭上眼睛，等待着命运给自己的最终宣判。
可是他没有等到。
一声熟悉的轻笑。
他睁开双眼，看见的是轻笑着的亚瑟，带着浓厚的悲哀与绝望。
“你是白痴吗……？我怎么可能，怎么忍心对你下手……你可是，我最骄傲的弟弟……笨蛋……笨蛋……”阿尔弗雷德听见带着哭腔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从亚瑟口中吐出，往日如山岳般高大的身影轰然跪倒在地，在滂沱大雨中痛哭失声。
阿尔弗雷德想过很多次这次战争的结果，或是自己将亚瑟打败，背景是山呼海啸的子民与飞旋的旗帜;亦或是是英国彻底把起义军镇压，自己永无翻身之日——或许会就此消失也说不定。
可现实就是这么一个混账东西，随时准备着狠狠给你一个回味悠远的耳光。
比如说现在。
他就这样僵在那里，直愣愣的 像那刚刚把被挑飞的枪。大雨敲击出来的韵律扰乱着他的心，什么东西破碎了，什么东西又在开始构建。
雨还在下，混合着泪水从亚瑟颊边划过，再坠落至地，击出一朵小小的水花。不知为何，阿尔弗雷德又想到了海浪，那宛如贵族华服上白色滚边的海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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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Acknowledging the United States (viz. the Colonies) to be free, sovereign and independent states, and that the British…….*²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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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尔弗雷德艰难地从欢呼雀跃的人群中挤出，抬头却正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绿眼睛。
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亚瑟面无表情地朝他微微颔首，没有停留，沿着长廊迅速走远，变成一个点，消失。就像阿尔弗雷德从未出现。
他亦是默然，随机深吸一口气，回头推开一扇门，转入另一条长廊，即刻消失在了长廊深处。
唯有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。
“你当然是不列颠的一部分，你将会是阿尔弗雷德·柯克兰。”
“阿尔弗，你是我的弟弟，你未来一定会令我骄傲。”
“阿尔弗雷德·柯克兰！”
他与他，终究是错过了。
注①:五月花号上的乘客并非北美第一批移民，故而亚瑟这里用的是“又”。
注②1783年《巴黎和约》原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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